楊善洲對家人的囑咐

1986年前后，因子女提出“農(nóng)轉(zhuǎn)非”的指標(biāo)安排、就業(yè)及調(diào)動工作等要求時，楊善洲給家人留下了一個不容置辯的拒絕性囑咐：“我楊善洲當(dāng)官，是為大家當(dāng)?shù)?，不是為我們楊家一家人?dāng)?shù)模　睏钌浦薮嗽挼囊暌饬x在于：“如果掌權(quán)的‘趙錢孫李周吳鄭王’中，誰都把權(quán)力利益納入自己的姓氏里，那么‘馮陳儲衛(wèi)，蔣沈韓楊’等其他姓氏，只好喝西北風(fēng)去了！”（1986年7月，保山地委秘書長陶如松與部下介紹楊善洲為人為官行為的談話——錄自蘇加祥筆記。）

　　楊善洲對家人的囑咐，完全源于他“心”的天空里飛旋而下的“天籟”之語。后來他跟秘書的一次談話（2005年3月，與蘇加祥對話中有關(guān)家庭背景的介紹——錄自蘇加祥筆記），為這一“天籟”之音注入了一個重要的背景信息：

　　“1951年5月，我第一天參加工作時，母親把我送到村外的小河邊，分別時囑咐我：‘你瞧這條河，整天地流，大概開天辟地就在流了——你說它去做什么？’我答不出來。母親說，‘它是去澆別人的田和地呀！你這一次離家，也是去澆別人的田和地……既然是去澆別人的田和地，做別人的事，就要拿出心來去做。千萬記住一條：老話常說的，人為財死，鳥為食亡，說的是來路明白的財和食。進(jìn)門的財，要問問‘財從哪里來’？進(jìn)口的食，要嘗一嘗味道正不正？要不吃進(jìn)去都會吐出來。外流的財，窮不了——你看眼前的河，它哪天干過了？哪天抱怨過？”

　　老人的一席話，往淺處“聽”，或許是隨意之語——屬于母子之間的“告別對白”。但楊善洲說，母親的話，并不比大柳水冒出來的那潭泉水的響聲??；對我起步邁向社會，像天空中打下的一個驚雷，對我震動很大！“說實話，解放后，我要把自家的日子過好，并不難，也不會比別人差。可既然出來‘澆別人的田地’，是把心放在‘別人’身上，還是老丟不掉自己？——一直成了敲打我脊梁骨的一個響錘！”（錄自2005年3月，蘇加祥在保山市黨的先進(jìn)性教育辦公室與楊善洲的對話記錄。）

　　楊善洲的母親席有娣出生于1900年距大柳水婆家兩個小時路程的大坪地。昔日楊善洲的家鄉(xiāng)是美麗的，也是窮困的。但母親并沒有因生存的擠壓，而忘記了山鄉(xiāng)生性豁達(dá)的美的旋律的傳遞。

　　最叫楊善洲難以忘懷的一件往事發(fā)生在1948年的冬天。當(dāng)時他到中緬邊境的耿馬一帶賣工謀生。苦了一年，工錢沒拿到，家里已經(jīng)斷糧數(shù)日。他早已急得煩躁不安、淚水漣漣，便急忙跟主人家賒了兩口袋苦蕎背回家里。剛一進(jìn)家，母親便心急如焚地囑咐他：趕快把苦蕎送到盛家（楊家隔壁最窮困的一家鄰居）去，我們找點野菜還可以勉強撐幾天——最后楊善洲把兩口袋給家里救急的糧食全部送給了盛家……（2007年7月，楊善洲對家庭往事的回憶。錄自蘇加祥采訪筆記。）

　　母親對兩袋苦蕎義無反顧的處理方式，可能成了楊善洲后來解讀自己人生的另一種“背景墻”。我們從他的整個人生中也看到了這種善良家風(fēng)傳承的種子。

　　1998年臘月除夕，楊家殺了年豬，大女兒楊惠菊專程把在大亮山植樹造林的父親接回家過年。面對桌上的年豬飯，父親遲遲不愿端碗下筷，雙眼垂著淚，嘴上喃喃自語著：“不知那兩位老人（指楊善洲長期關(guān)照的距家20多公里外大水坪村的兩位孤寡老人），這年怎么過呀？”（這一年，楊善洲因巡山腿被跌斷，剛出院）直到女婿楊江勇用車將兩腿豬肉、一百斤大米送到兩位老人家中，老人才擦干了淚水，舒心地拿起碗筷往嘴里扒飯……

　　2010年10月，當(dāng)?shù)弥獥钌浦薏恍也」实南⒑?，大水坪的兩位老人不吃不喝，在家里朝著楊善洲的老家方向跪著，足足哭了一天一夜…?/span>

　　回憶起這件事，女兒楊惠菊抹了一把淚水：“父親時時心疼著別人，已經(jīng)成了他的一種‘心病’……”

　　當(dāng)一個人永遠(yuǎn)把“心疼別人”镕鑄成自己“心病”的時候，這種溫度會迅速傳遞給身外的世界——人與人，由此而溫馨；風(fēng)與景，由此而美麗。

　　如果說楊善洲一生“明白”的起點，有著家庭不可忽略的因素，更源于他后來兩次進(jìn)入四川、重慶黨校的學(xué)習(xí)和深造——這是他人生徹底“明白”徹底“透悟”的最初“驛站”。他說過：“剛參加工作的時候，我并不清楚什么叫理想、什么叫信念？兩進(jìn)黨校的‘開竅’，使我才真正明白過來——原來人是可以這樣活的：像老家門前那條河流一樣，活著淌，活著流——不停地淌，不停地流，才算活得有味道！”（1984年6月，楊善洲跟部下談加入黨組織的意義及對自己往日經(jīng)歷的認(rèn)知和體會——錄自蘇加祥筆記記錄。）

　　這種背景的涵養(yǎng)，鑄就了楊善洲“植根于內(nèi)心的修養(yǎng)，無需提醒的自覺，為別人著想的善良”及以約束為前提的人生行為，徹底拋離了世俗人性的“孤島”，成就了他一生貼心于民的價值重心。其實踐經(jīng)歷告訴人們：“為別人當(dāng)官，為別人家澆田灌地”——這是權(quán)力立身于世的道義柱石。

來源：保山融媒